父亲把我赶出家门我含恨拼搏11年还乡时却看到他住在地下室里
不远处,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菜篮,从楼旁一个我从未注意过的地下入口,一步一顿地走了上来。
他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:“岑风,你一定要好好读书,学一门真正吃饭的本事,千万别走我的老路。”
我把省下来的每一分早饭钱,都攒起来,偷偷跑去镇上唯一一家文具店买最便宜的画笔和颜料。
无数个深夜,我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,借着台灯昏暗的光,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着画册上的作品。
我瞒着父亲,独自一人坐了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,去省城参加了美术学院的专业课考试。
当我拿到那封盖着著名美院红色印章的录取通知书时,我的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膛。
我天真地以为,这封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,或许能够撼动父亲那根深蒂固的观念。
父亲照旧很晚才从工地上回来,他脱下满是泥点的解放鞋,疲惫地坐在了饭桌前。
母亲心疼地给他盛了一大碗饭,他扒拉了两口,就从兜里掏出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钞票。
他把钱一张一张地在桌上铺平,用手仔细地抹平上面的褶皱,那神情,庄重得像是在举行一种仪式。
我走到他面前,把那封凝聚了我所有希望的通知书,轻轻地放在了桌上,正好压住了他刚刚抹平的那些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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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当他的目光,落在通知书上那几个醒目的“美术学院”大字上时,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
“梦想能当饭吃吗?你知不知道,这一万两千块钱的学费,我要在工地上搬多少袋水泥,扎多少根钢筋才能挣回来?”
“爸,我以后可以挣回来的!我可以开画展,卖画,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画家!”我急切地为自己辩护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画家?”父亲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,他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起来。
“我岑望德这辈子,没那个福气养一个不切实际的画家儿子!我只想要一个能脚踏实地,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儿子!”
“你根本就不懂外面的世界有多艰难!你根本就不知道,没有一门实实在在的手艺,人是会被这个社会活活饿死的!”
“画画就是我的手艺!我的梦想!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!”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不甘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,我也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。
“我不关心你?”父亲气得浑身发抖,他猛地站起身,指着我的鼻子,“我起早贪黑,累死累活,是为了谁?我不是为了你吗?我吃的苦还不够多吗?我就是不想让你再走我的老路!”
“望德,你少说两句吧,孩子考上大学是好事,我们再想想办法......”母亲想上来打圆场。
“你给我闭嘴!”父亲一把甩开母亲的手,“就是你整天惯着他,由着他的性子来!”
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,然后,在我的注视下,做出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动作。
他抓起那封我视若珍宝的录取通知书,用他那双粗糙的、布满老茧的手,狠狠地,“撕拉”一声,把它撕成了两半。
那些承载着我全部青春和梦想的纸片,像一只只被折断了翅翼的蝴蝶,从他颤抖的手中无力地飘落,散了一地。
那一刻,我感觉不到愤怒,也感觉不到悲伤,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。
“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。”他的声音,像西伯利亚的寒流,“你今天要是敢为了这个东西,踏出这个家门一步......”
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,精准地、狠狠地了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。
我坐在自己的小床上,听着隔壁房间里,母亲压抑不住的啜泣声,和父亲烦躁不安的翻身声。
“风啊,妈没本事,也劝不动你爸......你......你出去之后,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别饿着冻着。”她泣不成声,话都说不完整。
我没有回头,没有和任何人告别,就那么决绝地,走出了那个曾经是我的家的地方。
当我踏上南下的火车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、熟悉的景物,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我用最惨烈的方式,告别了我的青春,也与我的父亲,我的家庭,划下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繁华的大都市,对我这样的异乡穷小子来说,更像一个巨大的、冷漠的钢铁怪兽。
为了能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在学校附近一个龙蛇混杂的城中村,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所。
一张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木板床,一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、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,就是我全部的家当。
就是在这样一个连阳光都吝于照射的角落里,我开始了我长达十一年的、艰苦卓绝的漂泊生涯。
白天,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,在美术学院的课堂上,拼命地吸收着关于艺术的一切知识。
而当夜幕降临,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时,我就变成了这个繁华都市里,一个最卑微、最不起眼的劳动者。
油腻的盘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,滚烫的热水把我的双手烫得通红起泡,到了冬天,更是裂开一道道血口子。
骑着一辆花三百块钱买来的二手电动车,穿梭在城市冰冷的车流中,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,都不敢有丝毫的耽搁。
我一天只舍得吃一顿饭,通常就是两个最便宜的白面馒头,配上一包五毛钱的榨菜。
当外面传来阵阵的鞭炮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时,我一个人缩在冰冷潮湿的地下室里,听着墙角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,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,几乎能将人逼疯。
在那些时刻,我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家,想起母亲包的、馅大皮薄的饺子,想起家里那盏虽然昏黄却无比温暖的灯。
一想到他决绝地撕碎录取通知书时的样子,一想到他那些“断绝关系”的狠话,我心里那点仅存的温情,就会立刻被更强烈的怨恨和不甘所取代。
就在我最艰难,银行卡里的余额只剩下两位数,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,一件无法解释的怪事发生了。
他指着我的鼻子,用最难听的话骂我,说如果今天再不交钱,就把我这点破烂家当全都给我扔到大街上去。
我准备去银行的ATM机,把卡里最后几十块钱取出来,至少先买两个馒头垫垫肚子。
可当我把那张破旧的银行卡机器,习惯性地查询余额时,屏幕上显示的一串数字,让我当场愣住了。
当那十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,从出钞口被吐出来时,我才敢相信,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我第一个念头是学校发的助学金,但我立刻就否定了,因为我的成绩虽然不差,但比我困难的同学大有人在。
柜员在电脑上查了半天,最后告诉我,这是一笔匿名的无痕汇款,系统里只看得到钱到账了,但完全查不到是从哪里、由谁汇出来的。
这笔钱,能让我在颜料用完的时候,去买一套质量好一些的,而不是用那些会褪色的劣质品。
这笔钱,能让我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,走进路边的小饭馆,奢侈地点上一碗热气腾腾、带着肉香的兰州拉面。
我宁愿把它当成是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,或者是上天对我这个追梦人的某种怜悯和眷顾。
这笔神秘的汇款,就像一束微弱却执着的光,顽强地照亮了我那段阴暗无光的地下室岁月。
为了生活,我摆过地摊,给来来往往的游客画夸张的肖像漫画,一天下来,也挣不了几个钱,还要时刻提防城管。
我也去过广告公司,当过廉价的画图工,每天坐在电脑前,画着那些毫无灵魂、千篇一律的商业插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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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些无人问津的深夜里,在那个依然潮湿的地下室里,我用画笔,记录着我眼中看到的一切。
我画深夜里依然在清扫街道的环卫工,画建筑工地上汗流浃背的工人,画地铁里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。
他找到了我,在我那间狭小的地下室里,看到了我这些年来积攒下的、上百幅作品。
我的人生轨迹,仿佛坐上了一架失控的火箭,以一种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,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,呼啸着冲向了云端。
我时常会站在我那间豪华公寓的巨大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。
如今,我功成名就,满身荣光,可我心里那股支撑了我十一年的恨意,却忽然变得无处安放。
我想回去看看,那个曾经断言我会在外面饿死的父亲,当他看到我今天开着豪车、穿着名牌的样子时,脸上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。
或许是震惊,或许是后悔,或许,在他的内心深处,也会有一丝丝,难以察觉的骄傲?
我怀着这种衣锦还乡、扬眉吐气的复杂心情,开着那辆足以买下老家一整栋楼的轿车,踏上了那条阔别了十一年的归途。
车子平稳地驶下高速公路,窗外的景色,从高楼林立,逐渐变成了低矮的楼房和熟悉的田野。
可对这座北方小城来说,似乎只是让街边的老槐树又粗了一圈,让楼房的墙皮又多了一些斑驳的痕迹。
车里的高级音响,正播放着悠扬的古典乐,可我的耳朵里却嗡嗡作响,一个音符都听不进去。
可此刻,在即将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时,却紧张得像一个即将踏上考场的学生。
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,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,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愈合不了的伤疤。
我深吸了一口故乡的空气,推开了沉重的车门,准备去迎接那场阔别了十一年的、未知的审判。
就在我的脚即将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时,我的目光,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住,死死地定格在了单元楼门旁的一个角落。
当我那辆崭新的、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轿车无声地滑进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时,我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。
我将车停在记忆中那棵老槐树下,抬头看向三楼那个熟悉的窗户,那个我曾无数次在梦里回去的地方。
我整理了一下昂贵的西装领口,深吸一口气,准备推门下车,去面对那个我恨了也想了十一年的男人。
在单元楼门洞的旁边,有一个我印象中从未注意过的、通往地下的、生了锈的铁门。
此刻,那扇门伴随着“吱呀”一声刺耳的摩擦声,被一只手从里面费力地推开了。
一个男人提着一个装着几样蔬菜的红色塑料袋,弯着腰,一步一顿,异常艰难地从那段阴暗的台阶下走了上来。
那张脸,即使被十一年的风霜侵蚀得变了模样,即使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失去了光彩,我也绝不可能认错。
一瞬间,我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的所有台词,我准备好的所有衣锦还乡的骄傲,我渴望在他脸上看到的所有震惊和后悔的表情,全都在这一刻,轰然倒塌,碎成了齑粉。